星回十八

[花怜] 这人间

芳心国师逃生实况记录

是糖


《这人间》


“阿爷,我走啦......”傍晚时分,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划破了有些寂静的空气。这是一个偏僻的村落,傍山而建。因地势蜿蜒起伏,怪石横生,这些年岁里人们来了又走,到最后只剩下了稀疏的十来户。

 

“哎哟......丫头快回来!”满头白发的驼背老人扯着小姑娘的胳膊,把她拖回了屋里,然后反手锁上了房门,“呀!爷爷你干什么......”少女捂着手臂,娇嗔道。

 

那老人戳了戳她的脑门,严厉地道:“不许出门!好好待在家里!”

 

“为什么呀!说好了我要去......”

 

女孩话未说完,就被老人打断了,“你懂什么?!西岭出事了你不知道?死丫头不要命了!”老人见女孩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在房里转了几圈,对她道:“西岭可是有鬼的!”

 

“鬼?谁看见啦?”女孩不屑道。

 

“多了去了!你李叔昨天带着人去西岭垦荒,中间不知道怎么挖出来这么大一个洞。”老人比划道:“你李叔读过书,知道有钱人家的墓都是这么修的,于是就喊了一帮年轻人过来把那处挖开,谁知真让他挖出了名堂,那地底下有一大块空地,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石窟,所以他们就往里走,谁知......”

 

“如何如何?”

 

“谁知那里面什么也没有,只有一口棺材。”老人接着道。“棺材?那真的是谁的墓吗?”女孩插嘴道。

 

“你李叔说,那棺材比寻常见过的要大了好几圈,里面肯定放了很多宝物。所以他们就开始撬,这一撬啊,他们才发现这棺材有三层,三层啊!只有有钱人才用得起棺椁,更何况还是三层。他们把棺材盖顶开之后,看见里面还躺了个人......”

 

女孩一听,有些好笑,“哈哈,棺材里不躺人躺啥啊爷爷。”

 

老人摇了摇头,没有接她的话,接着说道:“你李叔一打开棺材就吓了一跳,那里面的人竟然没有烂掉,跟活人似的,看上去跟睡着了一样......穿着一身黑衣绣着金线,一看就不是凡品,脸上还扣了个银面具。只是心口上被人钉了一个木钉......”

 

“啊?!”

 

“听我说。”老人用拐杖点点地,“他们也被吓得不轻,生怕招惹到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,但是不能白来一趟,于是他就准备把那人脸上的面具拿走。”

 

“什么?!李叔胆子也太大了!”少女惊讶道。

 

老人顿了顿,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,缩了缩脖子,道:“他手还没碰到那银面具,棺材里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突然就动了,还一把握住了你李叔的手腕,你李叔的手折了就是因为这个,到现在都不能动弹呐......”

 

“那......那人究竟是人是鬼......”女孩疑惑道。

 

“鬼知道他是人是鬼!总之你给我好好待着,别乱跑!”

 

女孩看着她爷爷生气的样子,连忙答应下来,待到老人去一边忙了,她才转过身来吐了吐舌头,嘀咕道:“我才不信......肯定又是编来吓我的,我就是要去......”

 

......

 

谢怜的意识一直有点不清醒,他只知道棺材被人打开了,并且有人想动他的白银面具。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人,也许是没控制好下重了手,所以他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。

 

这一声响,让他清醒了不少,待他回过神来,人已经跑走了,只留下一地狼藉。

 

谢怜动了动鼻子,突然钻进去的空气差点把没把他再呛晕过去。这一阵动作,牵到了胸口的桃木钉,已经麻木了不知多久的痛感再次回笼,他颤抖着双手扶上碗口粗的桃木钉,可惜因为躺了太久,手腕有些使不上劲,尝试了许久才把它从自己身体里拔了出来。

 

那桃木钉的下半截已经变成了深红色,因为常年浸在血液里,所以染上了再也去不掉的痕迹。那长钉带出一串心头血,随着它撒落在地上,留下一片猩红。

 

这桃木做的棺椁被人施了咒术,虽然可保千年不腐,但也难挡人真刀真剑的破坏。这一层层的棺椁被那群人撬得的乱七八糟。谢怜靠着棺木,捂着胸口,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......

 

尝试着喘了几口气,觉得差不多了。谢怜才慢慢地将白银面具从脸上拿下来,他低着头,不知是在看着这幅面具出神还是想到了什么,突然笑了一下。

 

这一笑包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连谢怜自己,也不知道为何要笑。

 

这是一张白皙得透明的脸,因为常年不见阳光,肤色透明得几乎看见之下的血脉,因为刚才忍着痛动了几下,额上出了一层薄汗,这才显得有几分人气。

 

谢怜将面具上的血迹用衣服擦干净了,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棺椁——当年郎千秋杀他时在面具上布了阵法,若是面具离开这墓穴,他那边也会有感应。谢怜不愿多生事端,便摘了它,踉踉跄跄地扶着石壁向外走。

 

没办法,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躺了多久,早就忘了走路的感觉,这双腿好像不是他的一般。

 

墓穴之外,月朗星稀。

 

眼下正是春天,山花开得正好,一簇一簇地聚在一起,给这寂寥的山林添了几分颜色。虫鸣声和着晚风声回荡在夜空,像是少女的窃窃私语。

 

谢怜抬头看着那轮满月,竟觉得比阳光还要刺目些。

 

没了支撑,谢怜腿一软,竟顺着斜坡滚了下去。期间碰到了胸口的伤,本以为已经流干了的血有顺着那碗大的伤口汩汩而下,染红了这一路上的许多花花草草。

 

他蜷缩在草地上,一时间爬不起来。

 

谢怜此时一身狼狈,华贵的黑衣被树枝划开了几道裂口,发髻也被撞得散开了,连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。可明明是如此的难忍,谢怜闻着身下泥头的香气,却忍不住想要高兴地哭出来。

 

再痛,这也是人间啊。

 

......

 

躺了一会儿,谢怜觉得这样不行,伤还没好,自己就要先冻死了。这时候恰好路边走来一个人影,模模糊糊的似乎还是一个姑娘。

 

“劳驾。”谢怜喊道,这声音一出来,沙哑的完全听不出来原来是个什么样子,连他自己都吓到了,更何况这荒山野岭的,那姑娘八成要被吓跑了吧......

 

谁知那人影顿了顿,看样子似乎是在朝这里张望,谢怜喜上心头,忙补充道:“劳驾,可否扶我一把?”

 

待得那人影走得近了,谢怜才看清,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初生牛犊不怕虎,怪不得胆子这么大。

 

“你......”这姑娘脆生生道。

 

借着月光,她看见了四周被血染红的花草,被吓了一跳,这才蹲下去要扶他。

 

小姑娘帮忙谢怜靠着一颗大树坐下,自己也蹲在了谢怜面前。这姑娘性子直白,就这么一直盯着谢怜看,谢怜也不恼,就这么让她看着。那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,这才发现他心口那到骇人的伤口,顿时想到了傍晚时爷爷告诉她的话,黑衣人......心口上的伤......

 

“啊!!”女孩忙倒退了好几步,颤抖着手,指着谢怜道:“你你你你你....你...是人是鬼!!”

 

谢怜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一个激灵,喘了口气缓了缓,慢吞吞地开口道:“姑娘莫怕,我若是鬼,你岂会安然无恙?”

 

这声音沙哑如斯,像是十几年没有开口说过话,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出来他似乎还很年轻,小姑娘心里犯起低估,这到底是什么人?

 

“你......要喝点水么?”

 

谢怜一愣,看着她递过来的水壶,低声道了声谢,接过来小口的喝了一点。久旱逢甘霖,这一滴水入喉,谢怜像是又找回了丢掉的半条命。

 

“姑娘深夜独自一人,可是要下山?”谢怜问道。

 

“啊?”她没想到谢怜会先反过来问她,一时有些语噎:“哦......是啊......”

 

“多谢姑娘搭把手,若我没伤,想来还可以护你下山。”

 

“你?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,觉得他既虚弱还瘦弱,八成是在逗她“算了吧,我护你还差不多......”

 

谢怜看着她的样子,噗嗤一声笑出了声。这姑娘看着他,月色下,一张脸十分苍白,毫无血色,只有那双眼睛,伴着那一笑,像是有天上的星星落了进去,溢满了光亮。

 

“算啦算啦,算我倒霉碰上了你,害我去不了了,走吧,我带你去我家,我爷爷是村里最好的医师,他肯定会救你的!”她起身,拍了拍裙下的灰尘,朝谢怜伸出手。

 

“姑娘下山是要做什么?”

 

“嘿嘿,见我情郎呀......”说完,她猛然发觉自己说漏了话,忙捂住嘴,眼睛的余光瞟着谢怜,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。

 

谢怜只是笑了一下,道:“深夜如此危险,你独自出门,不害怕吗?”

 

“不怕。”

 

“若是被你家人知道了,可要受责罚了。”

 

“不怕。”

 

谢怜愣了一下,回过神,他扶着树站起来,一阵风吹过,长发被风扬起,遮住了他半张脸,有些看不清表情。他肩膀有些颤抖,不知是疼的还是怎的。

 

小姑娘见他垂头不语,以为他是伤口太疼,关怀地问道:“你怎么啦.....?”

 

“无妨。”谢怜垂着头,低笑了一声。

 

挺好的。

 

这月色,这人间,都挺好的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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